独龙人家

　　晚饭后，小学校的李老师领我到附近老乡家买弩弓。坐在老乡家的竹楼里喝着茶，嚼着烤苞谷豆慢慢地说价钱。这是一只红里发亮的旧弩弓，用上好的杉木制成。弓与弩架的接缝紧实，弩机是牛骨做的，已变成牙黄色，弓弦是当地独有的一种麻搓制的，比钢丝还坚实，这是只好弩弓可惜没有箭。主人让明天上午来，给制作几支。

　　从小学校的木楞房到临近的茅草竹楼得经过一段极险的小道，被乱草掩映着，回去的路上，我的脚步跟在李老师后头蜻蜓点水般的掠过草丛，坡面很陡，使我有种飞翔的感觉。

　　回到小学校坐在木场房前的空场上练习弩弓，李教师用竹子削出简易的箭给我，我一次一次地瞄准、击发，箭穿越傍晚宁静的空气落到靶子上，穿越一个难忘的时空。

　　那一夜我和李老师在木场房的前廊下，面对缅甸方向沉沉的黑暗聊天，听着独龙江的涛声，很晚我才提着油灯回到仓房在夜雨声里睡去。

　　一早去附近那家茅草竹楼取竹箭。主人在编竹篓，两个抱着娃娃的姑娘在烧水，一位少年正在削竹制箭。见少年把箭杆做成后放到火塘的炭灰里烘烤，用眼睛瞄着校直，再一层层削出薄的竹片，折成三角形的箭翼，再将箭杆尾部劈开夹上箭翼用细线扎好，漂亮的竹箭就做成了。

　　取走竹箭背上弩弓向巴坡返回，一座竹楼里传出一群孩子的声音。进了屋，大人不在，主人的孩子见到我赶忙拢火烧水，屋里还有邻家的几个孩子。我对孩子们说，走哇，到外面射箭去。

　　我在山坡上放上一个胶卷盒，先开箭，但屡射不中；邻居家的男孩回家拿来弩弓拉上弦，也射偏了。主人家的男孩见状从伙伴手中抢过弩，在土坡上摆上一块树皮作为箭靶，出人意料，他一箭射去就击碎了树皮。一旁的女孩为他拍起手来。他又摆上树皮，又一箭射穿了它。他跑过去拔出箭，连带树皮来回地甩着，无比得意。我真服了，他才５岁。

　　一次又一次地瞄射摸着点儿窍门，不能瞄得时间太长。终于一箭射中目标，我为自己挥拳欢呼，两个女孩子也学我的样子欢呼雀跃。此后我时来运转，屡射屡中，而主人家的男孩却怎么射也射不中了。每当我射中，他同样兴奋，跑过去取回箭和箭靶，把箭拔出来，再把箭靶放回去。

　　跟孩子们比赢不应该骄傲，我背上背包和弩弓，准备走了。孩子们簇拥着我，在阳光下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：“北京！”孩子们齐声模仿着：“北京！”我一边走一边向孩子他们挥手，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丛林和竹楼之中。